詞組：彷彿無法觸及之物

 〈詞組：彷彿無法觸及之物〉

１　微小

　　在那之前，你其實都很喜歡自己的身高。

　　之於多數人，你都顯得矮小，但對你來說，反而是不引人注目的靈巧，也適合在天冷時，蜷縮進他人的身體。

　　只有在圖書館查找資料，面對龐然的層架時，你會短暫怨恨起身高。

　　明明只差一點就能碰到了啊。

２　乾燥

　　一如往常，你們關上燈，他把自己裹進棉被，你把自己裹進他懷裡。盜版片源也有電影院的儀式感。

　　他喜歡電影，而你喜歡這種看電影的方法。你們都不喜歡被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樣，而這個姿勢下，兩個人都能安心地哭。每次多半是結束後，你的背後會被整片染濕。你總想著：一個人原來能流出這麼多淚水啊。

　　那晚的電影是格外安靜的，甚至連台詞也少，但你在看見抱著西裝痛哭的場景時，還是淌出幾滴眼淚。而後直到謝幕，你意外地發現，他今天並沒有哭。

　　「你不喜歡這部電影嗎？」

　　你問，而他只是搖搖頭，看上去無端疲倦。

３　傾倒

　　睡前，他用從惡夢中驚醒的語氣說：「最近看出去，一直覺得歪歪斜斜的。」

　　「歪歪斜斜的？什麼意思？」你下意識問了，卻突然覺得語氣中的困惑清晰到令人後悔。

　　好半晌，才從缺乏邊界的黑暗中傳來回答：

　　「意思是感覺好像要掉下去了。」

４　預感

　　天氣稍稍轉涼的日子，你下班後選擇走路返家。手機輕輕震動，你打開，是他的訊息：

　　「下班可以順便幫我買一支筆回來嗎？」

　　筆？印象所及，你幾乎沒見過他握筆，但還是說了聲好，轉入一旁的店家，猶豫片刻後，抄起一枝藍筆結帳。正想告訴他買好了，卻又收到訊息：

　　「沒關係不用了。」

　　你看著，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就像你也不明白自己的腳步為何越來越焦急，為何逐漸轉為奔跑──

５　距離

　　你到達頂樓時，他已經在那裡了。他當然已經在那裡了。

　　你從彷彿要碎裂的肺中擠出空氣，化為他的名字。呼喊立刻就被夜風吃掉了。但你知道他注意到你了，他只是沒有轉過頭來。也許因為這樣一來，你就不會看見他的表情──

　　你衝上前，在他朝虛空跪下的那一刻，你發誓，你絕對碰到了他的衣襬。熟悉的、布料的柔軟滑過你的指尖。

　　明明只差一點就能碰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