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的房間|蝴蝶皿

 〈蝴蝶皿〉
  
  你在箱子裡養滿了蝴蝶
  上次見面時,你說你養了蝴蝶
  但那時箱子沒有東西
  
  以及更久之前,當我們還不用見面
  就能每天見面的日子你說
  你絕不養寵物
  但你現在像個寵物
  介於人的工整
  與獸的瘋癲之間

  我看見你一身濕淋
  赤裸著,髮絲垂落著像蛇
  有無聲嚙咬的意思
  我不知道是誰把你吃掉不知道
  你正看著哪裡。浴室的燈
  關著
  但水不斷地流
  我錯覺你的手有刀子
  
  他們說你在睡覺
  一直一直的那種
  所以做夢到後來你就變成了夢
  你喜歡夢嗎可是你看起來
  那麼不正常
  我問你,不正常痛苦嗎
  那你醒來好不好
  我錯覺自己的手是刀子
  
  你說生活是光
  你是原罪
  那我不確定地獄是誰的發明
  喂,如果一直不醒不就跟死掉一樣嗎
  那你死掉好不好
  
  在你說好久不見時不小心眨眼
  那一瞬我就覺得太過陌生
  於是又跟你說好久不見
  你多久沒見到我了呢
  你要我進你房間
  
  我看見箱子滿滿是鮮艷的血
  你說蝴蝶最可怕了
  

  
  「有時候我真的會想殺了她。」
  
  最近一次碰面,與摯友談及她的姊姊時,她這麼說。
  
  冷氣過分寒冷,面前的碗中剩下深色的湯汁。我找不到適切的言語以回應。我畢竟不曾見證一張臉嘶啞地笑、破碎地哭;不曾遇過一個人突然間不是自己。我試圖想像,當眼前的一切色彩瞬間潰爛,所有的影子都成為陰暗的實像逼近,而任何尋常的景物掀開都蟄伏著恐懼。是那樣的世界嗎?
  
  看著一個人被困在自己之中,逐漸壞掉,是怎樣的感覺呢?
  
  又或者,這為何會是一種毀壞呢?為何會使人痛苦呢?正常的人能自己活著,正常的人不需要以藥吞下腦中失序的怪物,正常的人眼中沒有駭人的幻影。正常的人多麼殘忍。對不起但也許世界真的是你眼中的怪物。
  
  以此獻給那位姊姊。希望終有一天,妳不必勉強變得正常,也沒關係。也沒關係。
  


繪圖:鄭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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